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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我认识了一位朋友,她温和谦逊、善解人意,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和她话题聊开了,她也就忍不住把自己的烦恼、困惑一并托出,她说:
“儿子现在15岁了,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亲近,我说什么他也不会听,还嫌我烦……”
“我专门花钱去听心理专家的讲座,也买书来学习,可好像还是无从下手,我们家庭的问题一定是太多了……”
听这些话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她的焦虑与无助,但同样的感受又有几个人能说完全没有遇到过呢?现在的我们已经渐渐接受了“孩子的问题主要是父母的问题”,可为什么知识越多就越焦虑,做得越多就错得越多呢?为什么父母明明在外人面前都是特别好的人,养出的孩子却不尽如人意呢?
好在,心理咨询师严艺家老师说:
我不赞同“父母皆祸害”这样的提法,现在的家长不缺手段,但缺慈悲。我觉得家长要对自己慈悲一点,才有可能对孩子慈悲。如果父母把自己捆绑得很死,他就很难给孩子空间去自由呼吸成长。”
可是如何才能对自己慈悲,怎样才能淡定地面对00后的孩子,尤其是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呢?可能,一些脑科学的研究可以帮到你。
曾从中德精神分析项目高级组毕业,是国内最早关注二胎心理问题的心理咨询师之一,中美精神分析联盟督导组毕业,知名心理学公众号“艺家心理”作者,二级心理咨询师。
本文根据严艺家在峰会上的发言及“爸爸真棒”随后对她进行的专访进行整理,为方便阅读,以第一人称叙述。
所有和心理有关的体验都是从我们的大脑开始出发的,这牵涉到了一个哲学问题:“当我们的大脑发生改变的时候,我还是不是我”?
一个人如果大脑不幸受了外伤,你会发现他的整个性格、价值观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所以反过来说,当我们要了解自己的时候,我们需要从自己的大脑开始。
大脑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部位叫做前额叶皮质,它差不多就是在我们额头后面的部分。前额叶负责判断、逻辑推理、行为的执行、控制冲动等。可偏偏这么重要的一个部位,却是我们整个人体发展最慢的一个部分。
1988年牛津大学科研人员的研究结果是,平均年龄22岁左右,人类的前额叶可以发展好差不多80%的功能,而去年由剑桥大学研究人员发布的研究成果又将平均年龄延后到了30岁左右。而且这还是在从小到大没有经历严重的心理创伤、没有脑外伤等的理想状态下。
▲⼈脑最晚发展出的功能:判断与执⾏
这个数据揭示了什么呢?
首先,不要动不动指责你的孩子是个“坏”孩子,人家前额叶没有长好,做出冲动出格的行为是受生理发展局限的;
其次,前额叶的成熟从22岁推后到了30岁,意味着人类青春期的延长。可能大家觉得到18岁你就是个成年人了,但是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心理学家认为真正的青春期要到30岁才会结束,一部分重要的生理原因就是因为前额叶皮质没有长好;
再次,什么原因导致了前额叶成熟期推迟了近十年呢?在青春期脑神经科学家Frances E. Jensen看来,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在过去几十年间,全世界人类暴露于屏幕的时间大大增加,导致了其延缓生长。
前额叶皮质这个部位的彻底成熟,可能一直到四五十岁都还没有完成。如果你抑制不住地吼娃,很可能你的前额叶皮质和孩子一样还在发展的过程当中,没有办法去执行足够好的大脑功能进行自我调节,没有办法执行有效的冲动控制、进行平静完整的思考。
抑郁症导致的极端行为
也与大脑相关
很多媒体在对抑郁症的科普中,会强调“关系”这个部分。比如小时候跟爸妈关系不好,长大了抑郁、或者小时候是留守儿童,长大了抑郁了等等。但是其实抑郁是一个特别复杂的问题,它不单单和一个人的人际关系有关。
抑郁症的成因需要从三个不同的维度去看待:生理、关系和文化。
我想提醒大家的是,如果你自己或者你的周围人长期经历和抑郁有关的情绪,尤其是发展成了抑郁症的程度,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除了支持与陪伴之外,还需要建议他做一个内分泌科检查,有时可能是甲亢,有时可能是甲减,一些调节甲状腺功能的药物对于缓解此类抑郁情绪的作用是很关键的。
所以,我们先要去确认是不是生理层面的原因直接或间接导致抑郁症,还包括有些人可能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受过脑外伤。
大家可能想都想不到,有时候被篮球砸了一下,砸的不巧的话,想象这个人的大脑里有个小小东西就偏离了,它会让你感觉很不舒服。还有早产儿也可能在情感行为发展层面经历过各种困难,或者生理层面的局限在每个成长阶段都困扰了他的情感行为发展,而直到他到了青春期,更有力量去抗争去表达的时候,大家才真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原来困扰了他那么久。
这里顺便多提一句,如果孩子担心父母有抑郁症焦虑症方面的状况,也需要在心理支持陪伴之余敦促他们去做一个心脑血管方面的检查,这些生理层面的排查都是非常重要的。
抑郁情绪在生活中可能经常有所体验,但抑郁症真的是一种病,会涉及到大脑某些区域的病变。所以大家千万不要被很多公众号上讲抑郁症的文章蒙蔽了双眼,如果我们撇开生理层面的论证,而只谈哲学层面情感层面的致病原因与康复,那不异于是在耍流氓。
很多抑郁都出现在人生有重大丧失的时候,可能有些人会痛失挚爱,失去重要的朋友;有时你可能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机会;有些时候你和一些重要的关系分离,比如出国留学的时候,你要离开很多对你而言非常熟悉的东西,这些都是和丧失有关的一些体验。
又比如当你成长为一个青少年的时候,你可能丧失儿时的纯真;当你成为一个成年人时你可能丧失一些逍遥;这样的体验如果没能及时通过言语化哀悼与表达出来的话,往往会变成很多的心理冲突埋在心里。
我们来看一组数据:
• 超过50%的青少年⾃杀,考虑时间不超过10分钟;超过70%的青少年⾃杀,考虑时间不超过2⼩时。
• 2012年杭州调查7335个初中⽣,14.3%的⼈认真考虑过⾃杀,6.9%的⼈已经制定过⾃杀计划,2.1%的⼈有过⾃杀⾏为,1%的⼈反复尝试过⾃杀。
• ⾃杀未遂青少年调查:85%没告诉任何⼈⾃⼰有⾃杀念头,90%的⾃杀尝试⽗母并不知晓。
这些是和我们青少年的自杀率有关的一些数字。不少学生来问我如何可以帮助周围有抑郁症的人或者正在体验抑郁情绪的人,那么很多时候你还需要先帮助你自己。
大家看到社会新闻上出现了一些极端状况,会想那个东西离我非常远,但是事实上很多青少年的极端抉择都是一个非常临时的决定,这和前文提到的前额叶皮质的执行和判断功能没有发展好,抑制冲动的能力没有发展好有非常大的关联。
比如自杀未遂的青少年调查当中,有85%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念头,有90%的自杀尝试父母并不知晓。所以我们应该想到,当你周围有人在经历这样一些和抑郁有关的情绪时,可能真的不是在无病呻吟,他的身心会极其煎熬。而这种煎熬与痛苦在我们社会病耻感的文化压力之下是很难去和别人诉说的。
我们这个时代的大人和孩子,在适应新的文化时,价值观的碰撞和撕裂比以往的任何一代人都要来得厉害,那么多的信息,每天都在轰炸你的前额叶皮质与其所对应的心智。
吃好睡好运动好
大脑才能工作更好
既然很多青少年问题都和大脑相关,那怎样能够让大脑前额叶功能好好发挥作用呢?
首先我们来谈谈生理层面的调节。
前额叶皮质有它自己的发展节奏,虽然某种程度上这令我们的人生多少有些无奈,但是在另一个层面上它的发展也是可以被各种方式所激活的。
左边的大脑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动,一段时间之后,他开始做题目,他的脑电图的样子。右边是他散步了20分钟之后做同样的题目,他的脑电图成像就完全的不同。
大家会看到激活的比率面积等等都非常不一样。一个简单粗暴的结论就是——当孩子不想做作业的时候,或者当你觉得自己的执行、判断功能有问题的时候,去动一动有些时候是有帮助的。
上面这张图讲的是我们大脑当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叫做“修剪”。我们白天会看到很多的东西,比如听到了一个响雷,觉得非常害怕,如果这个响雷在我的头脑当中反复出现,就会影响我的状态。
我们的大脑很聪明,它会在你睡觉的时候把很多不需要的东西剪掉。这个过程和做梦也有关系,做梦其实是你的大脑在帮你做一些和修剪有关的工作,以免第二天还无时无刻不想着雷。
所以睡觉对我们来讲很重要,睡眠帮助我们大脑的方式就像一个CPU一样,腾出尽可能多的内存去跑更多的程序。所以说睡眠对于调节大脑前额叶皮质的发展也非常重要且有益。
有一句话叫做“you are what you eat”,这句话在现代医学研究中是得到佐证的。近几年医学界的研究发现,肠道就像是人类的第二大脑,肠道的很多菌群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会不会得抑郁症,会不会得阿兹海默症。相关研究显示,当科学家在肠道里面植入一些健康的菌群时,被植入的宿主的情绪状态会有一个明显的好转。
所以,如果感觉到自己或者孩子情绪不太好时,稍微调节一下饮食结构,也可以让自己情绪变得好一些。
让大脑前额叶功能好好发挥作用,除了生理层面的调节,下面这两点,也是我们父母大有作为的地方。
左边这个大脑是身心比较健康的大脑在学习下的状态,右边的这个大脑,是一个常年被虐待的孩子的大脑皮质在工作和学习时的状态。这个大脑中间黑色的断开就是表明了前额叶皮质功能性上的一个明显的缺失。
有一些孩子可能一段时间学习成绩下降了很多,或者可能体验到和周围关系出现一些紧张的感觉,或者长期处在一段有害的关系当中,其实影响的不单单是他身为一个人的心理感受,它还会影响很多大脑功能性的方方面面,比如认知与思维的功能。
所以当一个人拥有一个好的关系支持体系,不管是和老师、家长,还是好朋友、伴侣的亲密关系,都可以让你的前额叶皮质更好地发挥作用。
前文提到由于屏幕过多的光声电刺激使得现代人前额叶成熟期推迟,从另一个侧面,我们也可以看到现在的00后跟90后的一个特别大的区别在于现实与虚幻世界的边界不同。
00后由于缺乏了很多与现实世界的连结,不少孩子会在面对构建真实关系的时候遇到问题。
比如现在的孩子很少知道去邮局寄信是怎么回事儿、很少去菜场,可能买东西也都是通过淘宝、京东等电商渠道。在他生活最初的十几年里,如果他多数都是在网络这样的虚拟世界里处事,可能会与许多现实的东西失去联系。
想象一下,当他进入大学和同学一起住宿舍,当他开始要谈恋爱,开始要走入公司去面试,开始面对很多人生真实抉择的时候,他就会非常的不知所措。
我们说放下手机很重要,它不仅是一个为了亲子关系而亲子关系的一个举动,更是帮助每个人可以真的和真实世界产生连接的一个动作。带孩子到大自然里走一走,哪怕只是在小区里散个步,在家里教孩子做顿番茄炒蛋,它也是一个很真实的连接。
在现今的育儿环境中,这种真实的、脱离虚拟世界的体验,某种程度上已经需要我们刻意去营造了。
在认知层面,我们的孩子要学会在这样一个网络世界里生存,但在情感层面,每个人生而为人就像要空气要水要食物一样,也需要拥有高质量的关系。而这个高质量的关系不单单是亲密关系,它还包括和自然的关系,与文学和哲学和很多真实体验的关系,我觉得这些关系的重要性现在被谈论得太少了。
大家很多时候是在追逐一个分数,追逐一个结果,但是“关系”这个非常动态变化的抽象的东西,它对一个人来说具有生存级别的重要性。
最后,要想与00后孩子建立高质量的关系,父母牢记以下两句话:
这句话是已故心理治疗师李子勋所说的,就是孩子不来求你帮忙,你不要主动问“你要不要这要不要那个”,但是当他有求于你的时候一定要有回应。不一定是有求必助,但是有求必应。
当父母的应该把耳朵打开,而不是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很多时候看到眼睛里的东西是扭曲的,原因是爸妈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但却忽略了孩子真正的声音。去听见孩子的声音,了解他们真正的诉求,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功课。
对于理想化的亲子关系,心理学家温尼科特也有句话叫做“不含诱惑的深情,不含敌意的坚决”。
“不含诱惑的深情”是指,如果我今天对你好是因为我希望你明天可以去上这个补习班、参加那个比赛之类,这样的情感就是带有诱惑性的。父母是真的要去看见孩子、关心孩子、理解孩子,而不是在关心的背后隐藏很多控制和诱惑。
“不含敌意的坚决”就是指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比如前额叶没发展好的时候,难免会做很多可能在我们看来很不可理喻的事情,我们应当边界清晰地与他们沟通、温和而坚定地制止,而不是借机去羞辱贬低否定孩子。
很多时候,我们吼孩子和打孩子的背后往往也意味着,爸爸妈妈自己的情感心智需要得到更多的照顾。
文中提到的研究来源:
https://academic.oup.com/brain/article-abstract/114/5/2037/399639?redirectedFrom=fulltext
https://www.menshealth.com/health/a26868313/when-does-your-brain-fully-mature/
本篇文章来源于微信公众号:爸爸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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